水火之灾

黄金标带着邯郸稽查大队队长刘大头来到鼎香楼。
黄:(在门口呼叫)孙掌柜。
孙:(在后院应答)哎,来嘞。(立刻跑到前台)黄队长来了。(指刘大头)哟,这位是?
黄:这位是邯郸稽查大队的刘大头。
孙:哦,刘大头,您来啦?
刘:(用扇子指孙掌柜)这大头是你叫的吗?
孙掌柜一脸委屈。
黄:(对孙掌柜)那什么,刘队长今天气儿有点不顺,你们得好生伺候着啊。
孙:哎。
黄:(招呼刘大头进入雅间)来,大头。
刘大头连续用扇子指孙掌柜。
黄:(满脸陪笑)请,请。
孙掌柜表情复杂。
黄金标与刘大头进入雅间。
刘:(一肚子怨气,先是踢了一脚凳子,然后又把枪和帽子扔到桌子上)要么退钱,要么交货,想黑吃黑你找别人下嘴去,我刘大头在邯郸城那也是公鸡脑袋上的一块肉——大小是个官,除了八路,我还没吃过什么人的亏呢,这要是传出去,你让我怎么混呢?
黄:那就别混了。
刘:(瞪黄)
黄:不是,我是说那咱就不传出去。
刘:啊,让我吃哑巴亏,那我更不干了。
黄:你别不干呐,你这大队长不是干得挺好的吗?
刘:好个屁,连TM自己人都坑我。
黄:(拍案而起)谁呀?你告诉我,我现在我就找他算账去。
刘:(自己给自己点烟)你自己算吧,说的就TM是你。
黄:(一脸无奈和委屈,边说边坐下)你怎么还提这茬儿啊?大头,我再跟你说最后一遍,货我的确是给送出去了,这事儿你必须得信。
刘:我凭什么得信?
黄:因为它是真事儿啊。
刘:你说真事儿就真事儿?那过去怎么没这回事儿?偏偏这回,你先收了我一百大洋,货就让八路给抢走了,你跟他商量好了是怎么着?
黄:这还用得着商量吗?
刘:嗯?
黄:不是,我是说他们用跟我商量吗?
刘:什么?
黄:不是,我用跟他们商量吗?
刘欲拿扇子打黄。
黄:不是,我上哪儿找他们商量去呀我?
刘:没商量他们怎么知道大车里有军火?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起运,一抢一个准儿啊?(把扇子摔在桌子上)。
孙掌柜叫蔡水根去买煤油,蔡水根却只买了醋回来。
鼎香楼雅间。
刘:(生气地拍案而起)我告诉你姓黄的,把一百大洋退给我,咱们一拍两散伙,不然的话……
黄:(也拍案而起)怎么着,我也告诉你姓刘的,那一百大洋老子都花出去了,现在我是要钱没有,要命——我不给。(说完自己坐下。此处黄的表情可打一百二十分)
刘:嘿。
黄:(哄刘坐下)大头,坐这儿。(用自己的左手握住刘的左手,右手掰着刘的手指算账)这么着,我给你算算。你看你看啊,咱们这批货总共是三百大洋,对不对?(左手放开刘的左手,又握住刘的右手)你呢再给我五十,知道吗?这样呢,咱一家赔一百五,哎,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中日提携,共存共荣。(刘口中默算,黄放开刘的双手,一脸得意)知道吗?你看怎么样?
刘:(自己掰着自己的手指头盘算)这里头有日本人什么事啊?
黄:当然有他事儿了,你想啊,要没有那日本人,哪儿来的八路啊?
刘:有了八路咱们就得挨抢?
黄:可不是吗?
刘:嘿,我说你哪头儿的啊?我承认八路厉害,可他们也不是神仙。(用手指黄)这事儿就赖你,你要不初七送呢?兴许,八成,备不住咱就躲过去啦。
黄:你少给我来这马后炮,你早怎么不说呀?
刘:我怎么没说呀?你瞧那天,我一提周半仙仨字,嗬,你就跟吃了二斤苍蝇屎似的。
黄捂嘴作恶心状。
刘:对对,就这样儿,就这样儿。
黄:废话,我能不恶心吗我?咱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过日子的主儿,能听一算命的胡说八道?
刘:怎么不能听?谁胡说八道了?这事还就让他给说准了。
黄:嗯?
日军的粮食被八路军抢走,野尻为此事在司令部对黑藤、贾贵大发雷霆,白翻译在一旁添油加醋。
鼎香楼雅间里。
刘:然后周半仙就给我算出来了,说我这月初七水火之灾,诸事不宜。
黄:什么叫诸事不宜呀?
刘:连这都不懂啊,就是干什么事儿都不顺。
黄:好,好,那我问你啊,初七那天你吃饭怎么不顺了?
刘:让骨头卡着了。
黄:嘿,那你喝水怎么不顺了?
刘:让热茶烫着了。
黄:嘿,那你睡觉怎么不顺了?
刘:让噩梦惊着了。
黄:嘿,那你说话怎么不顺了?
刘:别提了,那天在司令部,我要说没说呢,就挨了太君俩大嘴巴,啪啪!
黄:(表情夸张)嘿,这也忒不宜了吧!
刘:可不吗?连这么屁大点的事儿都不宜,走私军火这么大动静,它能宜吗?
黄:那倒是。不是啊,那周半仙算出你不宜来,他没算出我不宜呀。
刘:废话,我都不宜了你能宜吗?再说了,人家凭什么告诉你宜不宜呀,你又没求人家。
这时孙掌柜到雅间送来了一小壶酒和一小碟凉菜。
孙:来啦。二位队长,(把酒、菜放到桌子上)您慢慢喝着,菜齐了。
黄、刘:(盯着桌子)啊?
孙:啊,不是,我是说凉菜齐了,热菜——没了。
黄、刘:(前者盯着孙掌柜,后者盯着桌子,齐声道)啊?
孙:不是,我们不是正想辙呢吗?怎么着也得对付个俩仨的。
孙刚要给刘敬酒,被黄拦住。
黄:哎,慢着,别给他倒。
刘:(一脸惊诧)为什么?
黄:(一本正经地)你不能喝酒,你诸事不宜呀。
刘:(生气加无语)什么呀?我初七不宜我初十还不宜吗?照你这么说我这一辈子就没有宜的时候了?我今天还就宜了,特别的宜。(抢过孙掌柜手里的酒壶把自己的酒盅斟满,然后把酒盅放到桌子上)
司令部里,野尻、黑藤、贾贵、白翻译在商量给山里的日军送粮食的事,大家都没有主意。野尻想把黄金标找来商量,贾贵以为野尻要训斥黄金标,自告奋勇去鼎香楼找黄金标。
鼎香楼雅间里。
黄:哦,是TM不宜。哎,不对呀,他说咱们初七有水火之灾,怎么没灵验呢?
刘:怎么没灵验呀?你看啊,(掰着手指头算)我想想。
这时黄金标手下的王班长进入了雅间。
王:(进门敬礼)(对黄)大哥。(对刘)哟,大头。
刘不高兴地瞥了王一眼。
王:(满脸陪笑)刘队长,您什么时候回邯郸,我送您?
刘:我还敢让你送?送个货都出事儿,你还想送人?
王:我这不没事吗?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
刘:你活着回来了,我货丢了。
王:哎哟,货没丢,那是让石青山给抢了。
刘:嗯?就他一个人?
王:反正我就看见他一人儿。
刘正要发火被黄拦住。
黄:大头,你坐这儿。
刘坐回凳子上。
黄:石青山呐,一个人够了,够了。
刘:凭什么呀?他三头六臂?他刀枪不入?(对王)你们是干吗的?吃干饭的?
黄:对,对,对。(对王)你没吃饭呢吧?先吃口菜。
刘生气地转过脸去。
王:(看着桌子上的空盘)这哪儿还有菜呀?(然后坐在刘对面的凳子上)
黄:那什么,那你先喝这酒,我告诉你,这酒你喝了就知道了。
王正要倒酒被刘拦住。
刘:先甭忙喝,把初七的事儿说给我听听。
王:上个月初七呀,我跟这个濑川太君……
刘:什么上个月初七?这个月初七。
王:(问黄)这个月有初七吗?
刘:废话。
王:对,对,好像有。
刘:(生气地用手指王)嘿,你非得等我把这难听话说出来?
黄:(先对刘)大头,你听我说。(然后对王)兄弟,照直了说,有我在呢,他能把你怎么着?说。
王:哎。其实呀,那天我一出城门,我就在大车上睡了,困呐。头天晚上,这濑川太君带着我去了趟东关,我们俩……
刘:(生气地打断王的话)别扯这没用的,然后呢?
王:然后?然后我就又跟着濑川太君……不不,不是,然后我就被我手底下的几个弟兄给捅醒了。我这么一睁眼,(猛地站起来,左手指着前方)石青山就站在路中间儿,手里拿着两把二十响,我当时我就慌了。(先作慌张状,马上又转为大义凛然状)不,我当时我就急了。(右手拍桌子,同时左脚踩在凳子上)
黄:(对刘)急了,急了。
王:我大喊一声:“兄弟们,抄家伙!”我这帮兄弟一点儿都不含糊,那枪唰就举起来了。
黄:(对刘)全举起来了。
刘:这还差不多,开枪了吗?
王:开什么枪啊?这枪举大发了,全举过头顶儿啦。(双手举过头顶)
刘:(吃惊地)哦,全缴枪啦?
黄在一旁也是一脸泄气加鄙视的表情。
王:(保持双手举过头顶的动作)其实我们不想缴,(双手放下来)可是架不住石青山那话说得有道理,“缴枪不杀”呀。
刘:(冷笑)哼,瞧你们那点出息。
王:我是想稳住石青山,然后见机行事。可是人后来又那么一说,我就觉得我没必要跟他较这个劲。
刘:他怎么说的?
王:(学石青山一脸正气)“你们都是中国人,我不为难你们,我今天是专门来取军火的。”
黄:(对王)你听听,你听听。(凑近对刘)你看,你说这多可气。
刘生气地拱开黄的胳膊。
王:是啊,我当时也没给他好脸,我就说了:“想取军火是吧,没那么容易,你得自个儿搬。”
刘:嗯,还行,你倒是没打算帮他搬。
王:我那是故意刁难他呢。两大箱子军火,还有我们那几条枪,他一个人想要搬走,门儿也没有啊。
黄不住地点头,认真地听王叙述,刘则是双目微闭,一副听之任之的表情。
王:后来我看他没辙了,我又说了:“怎么样,傻眼了吧,你就不会连这大车一块儿拉走啊?”
黄:(听完也是一脸泄气)咳,你真是。
刘:(站起身,右手指着王怒吼)行,行,你TM都够枪毙的过儿了。
王:刘爷,刘爷,这事儿它不能怪我,(坐下)要怪就得怪我那帮兄弟,您说说,就差两三里地就到炮楼了,他们非得在那儿停车打尖儿,又是撒尿又是抽烟,结果把石青山给招来了,要不然……
刘:这TM是把……
黄:(猛地拍桌子,然后站起身,面对刘恍然大悟道)哎哟,真让周半仙给算着了。
刘:怎么了?
黄:(认真地)水火之灾呀。
刘:这里头哪儿有水火呀?
黄:怎么没有啊?(指着桌上的茶壶和烟头儿)你看这又是尿又是烟的,(王听得目瞪口呆,刘则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水火,水火之灾呀。(对刘竖起大拇指)神了,神人,神了!
刘扭过头没搭理黄。
贾贵来到鼎香楼把黄金标叫回司令部,和野尻、黑藤、白翻译等商量运粮食的事,黄金标建议找周半仙算一卦,黑藤很恼火,野尻却同意黄金标的建议。
鼎香楼雅间里,刘沉浸在周半仙的神机妙算中,王则一个人自斟自饮。
刘:要不说人家是半仙呢,他闭着眼睛掐指这么一算,睁开了眼,他送给我四个字,你猜是什么?
王:水火之灾?
刘:哟,哪儿能老是水火之灾呀?我就不能有点儿别的灾?呸!(自己打自己嘴)他跟我说,有去无回。
王:哦。那不准啊,你这不是回来了吗?
刘:我根本就没去。
王:哟,那皇军能答应吗?
刘:所以我就犯了难了,去吧,回不来了;不去,就地枪毙。
王:跟回不来一样?
刘:没错啊,后来我又一想,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二十年以后,我又是一条好汉——奸。
王:哎哟,怎么汉奸都出来了?
刘:汉奸怎么了?你以为汉奸是人就能干吗?
王:那是八路的叫法。
刘:凭什么他能叫我就不能叫?(摇头晃脑地)汉奸汉奸汉奸……
黄金标掀门帘进来。
黄:嘿,说TM谁呢?
刘:没说你。
黄:你怎么没说我呀?我就是……算了,一会儿我把自己绕里了。
黄金标坐下。
王:大哥,这太君找您什么事儿?
黄:咳,他就是跟我说……哎?你怎么还在这儿呢?忙你的去,去去。
王:我能忙什么呀?您不是说让我陪刘队长吃饭吗?
黄:哦,吃完了没有?
王:我这儿还没吃呢。
黄:没吃那正好,去外边儿吃去,外边儿找地儿吃去,走!走啊,快去!
王不情愿地站起身,嘴里嘟嘟囔囔又满脸苦笑,然后气哼哼地走出雅间。
黄满脸陪笑地给刘递烟。
黄:来,抽根烟。
刘:(欲接又止)等会儿吧,你怎么又给我敬上烟了?肯定又憋什么坏水呢。
黄:我能有什么坏水啊?
刘:嗯?
黄:不是,就是我有坏水儿,我也不能往你这儿倒啊,兄弟有事儿求你。
刘:还说没坏水呢,这不就来啦?好事儿坏事儿呀?
黄:那当然是坏事儿了。
刘:来了,来了。
黄:不是,什么呀?这都是你这坏水儿坏水儿的,你给我说乱啦。好事儿,大大的好事儿。(竖起大拇指,然后凑近刘)我想请这周半仙到安邱来给我算一卦。
刘:(露出得意的微笑)嗯,开窍儿了,这倒是个好事儿啊。自己请去。
黄:我认识他是谁呀?不是,他认识我是谁呀?所以,你得帮着给引见引见。
刘:嗯,这我可引见不了,你没跟我说实话,是你想见周半仙吗?
黄:(突然站起来)不是,是野尻太君要请周半仙算一卦。
黑藤在司令部对野尻要请周半仙算卦的主张十分不满,贾贵在一旁帮腔,却被黑藤痛骂。
鼎香楼雅间里。
黄:所以你无论如何你也得帮帮我。
刘:(让黄坐下,表情由晴转阴)我要是不帮呢?
黄:你要是不帮,那野尻太君他非宰了你不可。
刘:(拍案而起)他凭什么宰我?我又不归他管,我归邯郸城佐佐木太君管。人家可是少将,比野尻大着好几级呢,宰我?
黄:(着急地)好,好,宰不了你,行了吧?宰我,行了吧?
刘:那我可就不管了。
黄:(哀求刘)你……你别不管呐。
刘:我怎么管?(站起身转了一圈走到黄身边)周半仙又不是我爹,想请就请啊?
黄装作一脸茫然。
刘:还不明白?野尻太君找周半仙,那不是算命,那是救命,人命关天的大事儿,你红口白牙就这么一说?
黄:(继续一脸茫然)哦。
刘:还不明白?有钱能使鬼推磨,你只要肯出钱,神仙都能请下凡,你还不明白?(手指伸向黄的上衣兜儿)
黄:(克制自己的怒气)你都快把手伸我兜儿里去了,我能不明白吗?(左手捂住上衣兜儿,转过头)我这儿不是算计给你多少钱呢吗?
刘:这还差不多。
黄:这么着,你要是能把这事儿给我办成喽,我就给你大洋一块,(伸出食指)怎么样?
刘:好,看来这忙我还是非帮不可了。(笑眯眯地坐在凳子上)
黄:是,是。
刘:(不慌不忙地)听着,待会儿有一趟去邯郸的火车……(自己给自己斟了杯酒)
黄:(满脸期待地)然后呢?
刘:什么然后?没然后了。
黄:这就完啦?
刘:你这一块钱还想听多少啊?
黄:你……好好,我再给你加一块。
刘:这还差不多。然后呢,你跟我一块儿上这趟车。
黄:哦,哦。
刘端起酒盅要喝,被黄焦急地摁下。
黄:哎?然后呢?
刘:什么然后?没然后啦。
黄:你……这又完啦?
刘:那可不?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这一句话值三块大洋。(伸出三个手指头)
黄:哦,那我还赚你便宜了是吧。
刘:(拍黄的肩膀)什么便宜不便宜的?自家兄弟,我赔点儿就赔点儿。
黄:(推开刘的手)那我就再给你加……算了,我也别再给你加了,干脆你说吧,你把这事儿给我办成喽,我给你几块大洋。
刘:其实也用不了几块,五十块足够了。(张开右手)
黄:啊?五……五……五十?你咬死我得了,好啊,你狮子大张口啊。
刘:(窃笑,把手收回)我也没说不能还价儿啊。
黄:这还差不多。(张开左手)五块,怎么样?
刘:你砍死我得了,有这么还价儿的吗?
黄:得嘞,兄弟,咱也别开玩笑了,这么着啊,(狠狠心,伸出食指和中指)二十,怎么样?
刘:(伸出四个手指头)四十。
黄:十块。
刘:嘿,怎么我降你也降啊?
黄:我在外边都这么跟人还价儿。
刘:好好,我这儿六十。(左手比划“六”的手势)
黄:十块。
刘:怎么我涨你不涨了呢?
黄:我没那么多钱,我涨了管什么用啊?
刘:(无奈地伸出左手食指和中指)二十,拿钱。(摊开左手)
黄:什么钱?(抓住刘的左手并推到刘的胸前)咱们是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刘:(盯着黄点了点头,狠狠地)周半仙说得还真没错,我今天犯小人!
黄翻了翻白眼,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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