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会会员熬土硝

天刚亮,住在曹坊小罗溪村老汉谢土根就起来了,他拿着笤帚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前几天他就听村里苏维埃的干部说,今天有红军要住到到村里来,谢老汉是要把房间打扫干净给红军住呢。

谢土根是村里雇农工会的会员,1931年11月上旬,由中共闽粤赣省委委员、闽西苏维埃政府主席张鼎丞主持,在淮阳区淮阳乡罗家边刘氏家庙召开宁化县第一次工农兵代表大会,会上正式成立中共宁化县委和宁化县苏维埃政府,并在县委内设总工会等群团组织。当时,全县有工人1300多人,是一支以造纸业、手工业、店员、苦力(挑担)、农业(雇农)为主体的工人阶级队伍。村里雇农工会成立后,在党的领导下,会员们和广大穷苦群众一起跟着红军游击队打土豪分田地,谢土根一家也分到了土地和住房,这让他他深深体会到,只有红军才是是带领穷人翻身求解放的队伍,只要红军在,老百姓就有靠山,就有了主心骨。原先在村里以买豆腐为生的谢土根作为手工业者也参加了村里的雇农工会。别看谢土根七十多岁了,但身体还很硬朗,老伴十几年前就去世了,儿子当了红军,在第二次反“围剿”中牺牲了。虽然谢土根现在孤寡一人,却是村里的红色堡垒户。家里的房子不大,而且还很破旧,但被谢土根收拾得十分整洁干净。这几年,红军在曹坊进进出出,来来去去,有时从江西方向过来,有时又从这里往江西方向去,村里经常住着红军,谢土根家每次都少不了红军驻扎。看到他们,谢土根仿佛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儿子一样,感到无比的亲切。要是红军走了一段时间没有回来,谢土根的心里就空落落的,像丢了魂似的,天天都盼着红军能早点回来。现在听说红军又要回来了,他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一大早把房间打扫干净后,又煎了一桶凉茶,一边磨豆腐一边等红军到来。

可桶里的凉茶都凉了,还不见红军进门,这让谢土根感到很奇怪,他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出家门一瞧,顿时心里就来了气。原来他看到离自家不远的那户人家门口停着几匹驮着东西的高头大马,有不少红军正进进出出往屋里搬东西呢。谢土根心想,难道红军嫌我家没有那家宽敞,不住我家要住那家了?这可不行,我得去找他们问个明白。

谢土根出了门,气呼呼爬上了一道坎,不一会就到了那家人门口,正要往里走,却被门口一个十八九岁红军拦住了,问他:“老人家,你找谁?”

谢土根说:“我找你们当官的。”边说边要往里走。

小红军不让进:“大爷,这可是军事重地,一般人不让进去的。”

谢土根急了,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戳得“笃笃”响,说:“我怎么就不能进了?我得问问你们当官的,这么多红军,怎么就不住我家了?是嫌我家房子破,还是嫌我家房子小啊?”

两个人正争执不下时,从屋里走出一个身材魁伟的红军军官来,这红军谢土根认识,叫张连长,曾今还住过谢土根的家呢。张连长一见到谢土根就热情地上来打招呼,看谢土根气呼呼的,拉着谢土根一问,才明白个中缘由,连忙向谢土根作解释。原来为了粉粹国民党的“围剿”,保障前线武器弹药的供应,红军在湖村田螺寨设立了兵工厂制造枪支弹药,支援前线,为了给兵工厂提供制造弹药的原料,县苏维埃政府决定在曹坊小罗溪设立硝盐厂,熬制土硝。考虑到熬土硝需要的工作场所要大,又要防止敌特的破坏,作为工厂负责人的张连长经过调查相中了这户占地有近500平方米的民宅,为了便于管理,工厂所有技术工人和保卫战士都统一住在这,可不是嫌谢土根家破旧狭小。经张连长这么一解释,谢土根转怒为喜,才知道错怪了红军。

土法熬硝是一项技术活。它就是将老百姓家的茅厕粪坑、猪牛栏屋、老砖墙脚上那层碱泥刮下来,溶解于水中后,将硝水放入锅中熬煮,混入适量木炭粉和硫磺粉,碾细过筛,放到太阳下晒干后,便成为土硝。这种方法制造的土硝量大,原材料可以就地取材,但工序多,制作的时间长,要从村民家中取原材料,牵涉到全村家家户户,需要每家每户的配合支持。

小罗溪的群众多年来从人力物力上无私的支援红军,一听说红军要刮土熬硝,纷纷将家里的茅厕粪坑、猪牛栏清理出来,将底层厚厚的碱土挖出来,挑到红军熬硝厂。而村里的妇女、老人、儿童团、少先队也不甘示弱,有的背着箩筐,有的端着簸箕,个个手中拿着铁铲,起早摸黑出入在那些青砖老宅、祠堂、寺庙,寻找墙角上那层被当地人称为“狗屎硝”的白色硝土。没几天工厂门口坪里的碱土就堆成了小山。

有了碱土,战士们就开始动手熬硝了。他们在大门口垒起一个土灶,支上一口大锅,装满一锅水,在锅上横了几根木条,将一个柳条筐放在木条上,柳条筐底部垫上一张草席做过滤用。随后战士们将碱土倒进柳条筐里,从锅里舀水将筐里的碱土淋透,再慢慢地浇水,筐里的硝土被浸透后,褐黄色的硝水就慢慢地渗漏下来,滴滴答答的流到锅里。战士们就这样不断淋水,一筐碱土过滤得差不多了,再装上一筐,就这样一筐一筐地淋水过滤,锅里的硝水就黄橙橙的,发出一股浓浓的尿骚味。

随后战士们在灶膛里烧起火来,开始熬硝。硝水在锅头里被烧开后,“咕噜咕噜”冒着气泡,一个戴眼镜的红军技术员不断地用木棍在锅里搅动,他根本不顾硝水的骚臭味,有时还用手指沾点硝水到嘴里尝尝,用他的话说,要是这硝水有辣味就能熬出好硝,硝水越辣,熬出的土硝质量就越好。大约熬了半上午,锅里的硝水就渐渐黏稠起来。这时技术员让战士熄了火,将锅里的硝汁舀到一个水缸里让它凝固。

村民们从来没有看过用这种方法熬土硝,都感到很好奇,纷纷赶来观看,对这用茅厕粪坑里的臭泥土熬出来的东西都将信将疑,然道这就可以做火药?

这时,张连长告诉大家,这还是半成品,等它凝固后还要再熬一次,加入适量的木炭粉和硫磺粉熬干,用木锤锤打碾细,再用竹筛筛成粉粒,晒干后就是土硝。听张连长这么一说,大家心里有了底,想不到红军这么能干,竟然能变废为宝,从这臭烘烘的泥土提炼出火药来。原本让大家嫌弃的脏东西竟然成了宝贝,村民们支持红军的热情更高了。

别看谢土根已经70多岁了,他每天也早出晚归加入到刮土硝的队伍中。这天,谢土根走了好几里山路来到了一座古刹,刮到满满两簸箕的“狗屎硝”,谢土根连饭都顾不上吃就将硝土挑到了兵工厂。兵工厂的战士们正马不停蹄地在熬土硝,为了加快进度,他们在院子里又建了几个土灶,战士们有的劈柴、有的往筐里加碱土,有的不断地舀水淋土,还有的用棍棒在锅里不停地搅动。火光熊熊,热气冲天,刺鼻的气味呛得人睁不开眼,喘不过气,战士们个个满身大汗,两眼熏得通红,可他们没有一个停下手中的活。

谢土根心痛地对张连长说:“张连长,你让战士们歇歇啊,要不会累坏的。”

张连长说:“大爷,好些战士都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可不能歇啊,前线的战士们等着我们的土硝制作炸弹啊。”

谢土根回到家,一个晚上都没睡着,战士们大汗淋漓熬硝疲惫的身影一直在她眼前晃动,他心疼那些战士们,但又想到前线的战士等着弹药消灭白狗子,不加班加点又不行,他就这么双眼溜溜到天亮。第二天天麻麻亮,谢土根就起来了,这几天看红军熬硝的方法和做豆腐的工序差不多,为什么我就不能帮红军熬硝呢?要是能把熬好的硝再送到熬硝厂,这样不就减少了战士们的工作量,又节省了时间吗?一想到这,谢土根坐不住了,他从家里端出做豆腐用的大木桶,然后挑着水桶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坑坑洼洼的小路,到里村那口来来回回挑了十来担的水,终于将大木桶里装满了水。村里起早的人见了谢土根来来回回不停地挑水,觉得很奇怪,谢土根一个老人一天也就用担把水,今天怎么要挑这么多水啊?可谢土根不解释,他要偷偷做实验,看看自己能不能熬出土硝来。

水挑满了,谢土根在大木桶上架了两根扁担,将一个箩筐放在扁担上面,然后又扛了锄头去屋后的茅厕,挖出了十几担碱土,用土箕一担一担挑到院子里。这样忙了大半个上午,谢土根把一切都准备就绪,到了这个时候,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才想到自己连早饭都还没吃。谢土根胡乱弄了点吃的,便挽起袖子,开始干活了。他先倒了一土箕的碱土到箩筐里,然后从大木桶里舀水将箩筐里的硝土淋透,再慢慢地浇水,箩筐里的硝土被浸透了,黄褐色的硝水就不断流到大木桶里。谢土根就这样不断淋水,一筐土过滤得差不多了,他将箩筐里的土渣倒出来,再装上一筐碱土,就这样一筐一筐地过淋,大木桶里的硝水又浓又黄,整整忙了一天,天擦黑的时候,十几担碱土总算被谢土根过滤完了。

接下来就是熬硝,谢土根先将大木桶里的硝水舀进锅头里,再在灶膛里烧起火来,火光熊熊,映照着谢土根瘦小的身影。慢慢地,锅中的硝水烧开了,谢土根学着红军的样,也用一根木棒在锅中不停地搅动,锅里雾气腾腾,发出一股刺鼻的骚味,熏得谢土根眼泪鼻涕哗哗直流。但谢土根没有退缩,就这样熬到下半夜,浓浓的硝汁熬出来了,谢土根用一个木盆装了,第二天一早,就将凝固的土硝送到兵工厂。张连长看到谢土根被硝水熏得不断流泪的眼睛,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拉着谢土根的手半天说不出话来。

谢土根熬硝的事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大伙纷纷学着谢土根的样,在房前屋后砌起土灶,自发熬起硝来,再把熬出的土硝半成品送到硝盐厂。由于谢土根的带头,全村百姓纷纷在家里熬起硝盐来,解决了熬硝厂人手不够的问题。

在全村群众的大力支持下,源源不断的硝盐被送到送到湖村兵工厂,制作出手榴弹和土雷,送到了前线,为红军打退敌人的进攻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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