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中 央 造 币 厂

在 中 央 造 币 厂 
谢 里 仁

  革命前,我们兴国县的经济命脉,都是控制在几家豪绅、地主、大商手里。他们在南昌、吉安、赣州等城市,开办了许多商店。兴国市面流通的大量银洋,都是集中在他们手中。~九二九年四月,吉安、南昌、上海等中心城市,带走了大量的现洋(银洋),而我们的工农兵政府刚刚成立,尚未发行货币,从而造成了根据地的货币流通困难;根据地剩余的农产品——稻谷、大豆、花生、茶油不能输出,缺乏的工业品又不能输入,严重影响了群众的生活。虽然有一九二八年建立的“东固贫民银行”曾发行过一种铅印刷的纸币(面额为“一千文”)在红区流通,但仍然不能解决问题。
  我们学银匠的手工业工人,由于资本家银匠店的关闭,和妇女解放运动的兴起,实行剪发,戴银器首饰的妇女大大减少,许多银匠无业可就。一九二九年,兴国东村圩有一位三十来岁的银匠,叫陈志美,他看见市面上银币流通困难,为解决自己的就业问题,就想了一个办法,开始了私铸银洋,铸成了一种英光银洋,拿到于都城的圩场上兑换,想进一步铸银洋,请来了他们的师傅陈奕珍帮忙。不久就造了三十多块银洋,被东村乡苏维埃政府负责人发现了,找到他们进行思想动员,就要归公由乡政府公办。陈志美同意了。
八月,在东村石角背,建立了东村造币厂。为了解决银料问题,采用集股办法,发动区干部和乡干部的家属,将银器首饰献出来做成本。集银三十余斤给造币厂做原料,请了银匠师傅陈仕苑、陈仕萌、陈志美、陈奕珍等人为造币厂的师傅,由周仁根负责。利用土办法,因陋就简,筹办了造币厂的简单设备,就开始造银洋。
  一九三○年初,由兴国县苏维埃政府接管。东村造币厂厂址由石角背迁到了东村的东龙庵。这时,我接到通知,参加了造币厂。周仁根任厂长,我也是负责人。
  我到厂里后.我是银匠,也是刻模子。这时有三人(陈志美、陈仕萌和我)开模。不久,钢模制成了好几套,我们开始铸造大袁头的银洋。那时没有冲床,就用一个两百斤的麻石,两边用木柱固定,上方装个木架,用麻绳吊着四方形麻石拉起来压成花边。这块压银洋的石条我们叫它“天碓”。将银子打成的银皮粗坯,夹在两块的钢模中,然后,拉起天碓打下去,就成了一块银洋。可是,由于钢模花纹的精密度不够,“天碓”打下来又不准确,压力不匀称,因而铸出来的银洋很粗糙,花纹不清楚,而且边缘上没有花纹,和市面上的“大袁头”不一样.不能在市面上流通。怎么办呢?发动全体工人师傅想办法。我们苦思冥想,想出了一个办法:用小钢凿在边缘上轻轻凿成花纹。终于铸成一批“大袁头”,交给消费合作社,往于都曲阳购买了一批食益。他们说商人很喜欢用我们这种银币,我们高兴得跳了起来。提 高了我们生产银币的积极性,平均每天生产银币二百余元。
  一九三○年十月,中国工农红军攻克吉安,成立了江西省苏维埃政府,缴获了大批银子。那时黄家煌同志在东固工农银行工作。他来兴国接管造币厂,送来了大批的银料。从此,改为“江西省苏维埃政府造币厂”。黄家煌同志鼓励我们,要提高铸造技术,精益求精;为了发展对外贸易,改善工农生活,要多生产银币。后来,人员增加到二十多人.周仁根同志管厂务和财务,陈坊进同志管外勤,我任工会主席管理业务。我们开模刻印一种墨西哥版“雕子边”的模子。这时,原料充足,我们生产了“大袁头”、“小头洋”、“雕子边”三种型号的银币。我们平均每天生产银洋半担(五百元)。
  一九三一年七月,蒋介石对苏区实行第三次“围剿”,敌军将鼎文师占了兴国城,使造币厂受到威胁。根据上级指票:江西省苏维埃政府造币厂便由东村的东龙庵,迁往城岗宝坑村。这是一个偏僻的边缘山区。我们带着银炉、风箱、“天碓”和花边模子,刚刚摆开摊子,装好“天碓”准备开工生产,就听说第三期战争胜利了。由于造币厂的师傅多是东村人,思乡情绪较重,所以叉由城岗迁返东村的东龙庵。
  一九三一年冬,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成立后,由于红色区域的扩大,工农业生产发展,接中央政府通知:江西省苏维埃政府造币厂迁往瑞金,成立中央政府造币厂。周仁根和我来到了于都的平头寨,找到江西省苏主席曾山同志。他叫我们到省财政部去办手续,接收了造币厂的账目。拿了介绍信,带领十余个铸币师傅来到了瑞金叶坪——中央政府所在地,找到了中国银行行长毛泽民同志。他叫一位警卫员带我们驻在叶坪的杨溪村。这是~个地主的房子。第二天,毛行长来了,召集我们开会,并宣布我为造币厂厂长。
  十余天后,毛行长、会计局局长曹菊如同志和他的爱人钱稀钧同志(银行会计)又来到我们厂里,送来了两张银币的图样:一张是有“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字样,面额为二角;一张是有“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政府”字样,而且有镰刀斧头图案的图样。我一看,非常高兴,我说:我们是个国家了,应该有我们自己的货币,不要铸那些什么“大头洋”、“小头洋”了。毛行长笑笑地说:这种图样的银币,只能在红区流通,以后还要铸那种白区通用的银洋。于是,我们就首先按照送来的图样,重新开刻钢模,铸造这种银毫子和银洋。大约我们制出了数百元左右,就交给银行了。不久,我们又开始生产“大头洋”、“小头洋”和“雕子边”。当时,由于原料充足,生产数量也增大,我们在设备上作了点改进。省办时,用石头做“天碓”,这时,我们改用生铁铸成的“天碓”了。一个月后,“天碓”又坏了,停止了生产。凑巧,正是这个时候,在福建上杭县地区,攻克了敌军钟绍奎的匪巢,缴获了钟绍奎的一套铸币机和钢模(其中有银板机、绞皮机、冲床、滚边机等)。我们接到铸币机后,就很快安装起来了,开始用机器铸银币了。这时,为了适应生产的需要,造币厂的组织机构进行了重新组合,厂长下辖两个处,一行政处和一个业务处。行政处设有文书、会计、出纳等,业务处下设熔银部、绞皮部、冲床部、滚边部、洗银部、印花部、馐部和一个修理部及银库等。全厂有干部和工人一百七十余人。业务处下面各部所属人员较多,熔银部五个人,由曹宝松负责;绞皮部六个人,由刘榜启负责;冲床部两个人,由我哥哥谢里杰负责;滚边部两个人,由黄月明(女)负责;包装部两个人:修理部五个人,由周益样负责。银库两人。
  铸币机安装好后,我们开始了机械化生产。本来这副缴获的铸币机,只能铸面额两角的银毫,但经我们改装后,不但能制造毫洋,而且也能制造银洋子。生产的数量大,印花部跟不上来,我们印花部就三班制,实行人停机不停。这时,每天能生产银币一万余元。
  中央造币厂铸出的银币在对外贸易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一九三二年春天,敌人为了扰乱我们红区的经营,而制造了两角的伪币在苏区流通着。毛泽东同志知道这件事后,十分关心这个问题。~天,我接到了毛泽东同志的电话,要我去汇报工作。
  我和陈祥生同志(那样陈祥生任厂长,我任业务处长).来到了中央政府毛泽东同志办公室。我看见他正坐在一张办公桌旁,正在阅读一张伪报纸。他看见我们来了,招呼我们坐下。我们向他汇报了造币事业的发展情况后,他问道:现在敌人制造了一种伪币,扰乱我们苏区的经营,你们知道吗?我们说:知道了,报告了毛行长。接着,他从书桌里拿出一个伪币来问我们,敌人是怎样弄出这种伪币来的?怎样识别真伪?我说,敌人造的伪币是铜质不是银质,他在红铜上面电镀了一层银质。只要将伪币一磨擦,就可以看出铜质来。这种伪币是筠门岭的一个土匪制造出来的。毛泽东同志听了我们的汇报后,他说:准备派两个师的兵力去围剿土匪。另外,你们要出个布告,告诉群众识别真伪,堵塞伪币在苏区流通。
  我们造币厂的造币机,因为是铸造毫洋的机器,而我们将机器改铸大洋后,负荷太重,一九三三年夏天,机器坏了。正在这个时候,白区赣州的商人,已认出我们造币厂制造的“大头洋”、“小头洋”银币,是苏区制造的,因而白区商人不用我们的银币了,严重地影响了我们的对外贸易的发展。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中央政府指示,要我们改铸“老鹰头”的银洋。不久,对外贸易局从上海购来了一架铸“老鹰头”的铸币机,还购来一大批刻钢模用的钢材叫“马金钢”。我们将机器安装后,又开始了刊刻“老鹰头”的钢模。不久,红军攻克了福建沙县,又缴获了一套铸银毫子的铸币机和一批铜模,送到于都与瑞金交界处的中央兵工厂来了。我带领十多个民工,来到了兵工厂,运回了铸币机和材料。因而,我们很快地投入了“老鹰头”的银币生产,速度大大加快,从而保证了对外贸易事业的需要。
  一九三四年八月,我调钨砂公司任经理。杨其鑫接任造币厂厂长。十月,红军开始长征。接到上级通知,叫我即到中央安排工作。我从钨砂公司赶到瑞金后,找到了财政部长林伯渠同志,他叫我必须在次日七时赶到财政部。第二天,我到财政部时,林伯渠同志已经走了,只留下副部长邓子恢同志在办公室,他叫我还要倒回造币厂去结束造币的各项工作。准备将造币厂转移于都县境的龙山。
我来到造币厂后,处理了各项结束工作,并且组织了运输队伍,国家保卫局派了一个警卫连护送我们转移。我们来到龙山后,驻在龙山乡苏政府里,正准备开模铸币,但由于敌人进攻,我去找到了中央办事处梁伯台同志,交了造币厂的财务,埋藏了造币厂的机器。我编在红军二十四师,开始了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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