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 田 兵 工 厂

吴 汉 杰

  我每次参观工厂,就禁不住想起我们的红军官田兵工厂。
  只好把枪机卸下来。枪支这样一分家,拿回来可就麻烦r,不是配搭不上,便是机柄零件残缺不全,不修理是不能用的。一九三一年以后,战争的规模越来越大,红军队伍也不断地发展,需要的武器就更多了。蒋介石这个“运输大队长”,给我们送来这么多的枪.却没有送给我们一座修械厂。于是.我们只好自己动手了。
  这年九月,红军粉碎敌人第三次“围剿”,最后一仗歼灭了韩德勤部,缴获了大批枪支。中央革命军事委员会命令我去兴目的白石收集枪支,并筹备建立修械厂。我是个外行,有点发虚,但是闹革命嘛,再难的事也得干。
  我领着六、七个工人,带着几把锉刀、钳子,修械厂就算办起来了。不到二十天,收集了五、六千支破旧步枪,还修好了一部分。接着,军委命令我们与江西省苏维埃政府的修械所和三军团的修械所合并,这就是十月里在兴国县莲塘区官田成立的中央军委兵工厂。
  三个厂一合并,管理人员和工人增加到了二百五十来人,工具也多了二十多倍;二百多把锉刀,一百多把老虎钳子,四座打铁炉。可是这些家什用起来很不得手,尤其困难的是没有技术。我们的工人不久前还大都是农民,也有木匠、铁匠,还有的原来在国民党部队当军需,多数人没有修过枪,甚至不步人还没有摸过枪哩,现在要他们修理各种枪支,简直困难极了。
  尽管摆在我们面前的困难这么多,但谁也没有说干不了。当时,我天天跟工人弟兄在一起,谈起技术的困难,他们总是笑眯眯地说:“好好学呗!”有的还打趣说:“厂长呀,依我看哪,除了生孩子,咱们啥时才能学会。”
  由于大家都有掌握技术的要求,一个学技术的热潮在全厂掀起来了。我跟大家一起商量,把力量配搭开来,让懂技术的人教不懂技术的人。大家都抱定决心,好好教,好好学,并提出口号:“虚心学、快快学,我们多流汗,阶级弟兄少流血!’.这时正是寒冬腊月,寒风呼呼地吹,但大家好像忘掉了寒冷,白天,丢下饭砣,就跑去干活;夜里没有灯,就摸着黑研究技术;躺上床了,还琢磨着怎样找窍门。
  不久,大家终于掌握了初步的技术。修好的步枪,一批又一批地送上了前线,我们心里真有说不出的高兴。可是,麻烦的事也跟着找上门来了。修理过的枪,有好多不能用,一打,不是抓子钩坏了,就是撞针断了。大家看着退回来的废品,心里急得火烧的。枪修不好,影响了红军的战斗,这是我们工人的耻辱。这天,饭菜端上好久,很多工人没来吃。我跑到工作室一看,都在叮叮当当地修理退回来的破枪哩!他们见了我都吵吵嚷嚷:“厂长,不把坏枪修好,吃饭都不香!”我好不容易才劝他们吃饭去了。
  饭后,我跟大家仔细检查了退回来的武器,终于把毛病找出来了:原来是火候没有掌握好。以后,我就叫有经验的工人,做样子给大家看,还把制成的零件烧红后,在一种药水里浸一下,然后使用。这样制成的机头零件就管用了。为了提高产品质量,我们还制定了产品检查制度。从此,大家不但摸到了窍门,而且还从初步的成绩中认识到了自己的力量,工作的劲头更大,克服困难的信心更强了。
  修好的枪,又送到了前线,经过实用证明,全部合用了。跟着前线胜利的消息不断传来。我们想到在这些胜利的战斗中,有不少战士使用着我们修理的枪械在打击敌人时,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愉快。
  一九三一年十二月,红军消灭了寻邬和会昌两县几个土豪劣绅盘据的白点,征集了三十多名修枪工人。一九三二年四月,红军攻克了福建的漳州,又缴获了敌人张贞部的修械厂,动员了二十多名工人来厂,还带来了两个车床、一个三十马力的发电机、一个鼓风机、一批汽油和原材料等。我们很快把机器安装好。机器轰隆轰隆地开动了,大家都高兴得跳起来,来看热闹的老乡们也欢天喜地嚷着“红军兵工厂有机器了。”接着,党又从沈阳兵工厂调来了地下党员韩日升、郝希英等三个同志,他们都是熟练的技工。这时,工厂的技术大大进步了,组织机构也调整了,成立了机器组、修配组、打铁组、木工组、皮革组。从此,我们不但能修理步枪,就是修理驳壳枪、机枪、迫击炮也不成问题,甚至可以自己造步枪了。
  前线不仅需要枪,而且也迫切需要子弹。于是军委又命令我们在兵工厂中建立一所造弹厂。
  我们接受了这个任务,当即进行筹备,招收工人。没有技术人员,就派人到闽西苏区造弹厂去学习造弹技术。他们不但教会了我们派去的四个人,还给了我们四个技术工人。缺乏原料,就派人四出收购。当地群众听说红军要自己造子弹了,纷纷把从战场上捡来的弹壳,送到造弹厂。不久,我们就收集了二十多万斤弹壳。另外,又在福建的大埔、江西的赣州、吉安近郊,设立了秘密采购站,购买做火药用的白药(洋硝)、硝酸、棉花和做子弹底火用的铜皮,并在苏区内收集破铜器、铜钱,作为弹头原料,自己打造弹工具,如铁钻、铁锤、锉刀等。
  一切筹备好了,造弹厂开工了。
  我们造出了第一批子弹,兴冲冲地跑进山林里试验,可是结果使人大为扫兴:有一部分子弹弹头出了枪膛就横着身走,打不准又打不远,还损伤枪的来复线。
  这下可把大家急得够受。我们拿着子弹仔细研究,甚至连吃饭、走路也想着找子弹的毛病。最后毛病终于找出来了,原来是铜铸成的弹头,手工锉得不圆滑,有大有小,不端正,造出后,又没有经过严格检查。于是我们做了弹头号模型,逐一检查,这样就大有进步,和闽西苏区造的子弹一样可用了。后来有个工人献计,弹头不用铜铸,改用铜币冲成圆壳,内灌铅锡,质量更提高了。前方同志们满意地说:“我们自己造的子弹也不比白军的洋子弹差哩!”
  可是,困难又跟着来了:敌人对苏区的封锁越来越紧,我们买不到油,机器不能发动。但这两部机器是我们修枪炮大零件所必需的,又是造弹厂制造手工工具的母机,决不能让它停着。我们就造了个大木轮,刺用水力来发动。造子弹的重要原料——硝酸买不到,我们就设法用腐朽的木头,磨成粉末,和白药配成火药。经试验,子弹的效力没有减低,反而大大降低了成本。做底火的铜皮用光了,我们就用弹壳打成薄铜片来代替。就这样,我们翻造的子弹,仍旧一批一批及时地供应了前线。
  这时兵工厂管两个厂,一个是修枪厂,一个是造弹厂。造弹厂也有二百多工人,都是苏区的青年男女。他们为了支援红军多打胜仗,多消灭敌人,提出与修枪厂工人进行劳动竞赛。两厂的工人你追我赶,像前方战士们和敌人战斗一样。
五月的一天,我传达了上级要我们造手雷和地雷的命令。大家对这种新的“定货”很有兴趣。原料是生铁和土硝,中央苏区内有的是。我们很快就收集了一大堆,接着开工铸弹壳、造火药,并在弹壳内装上火药,还杂些碎铁片,安上发火机。几天功夫,第一批手雷和地雷出厂了,经检查组试验,一颗二十多斤重的地雷,可以把周围三丈远的树木炸断或炸伤。大家情绪更高,于是又招收大批原来会铸锅的工人、会造土火药的工人和木工等,并且扩大了厂房.大量制造。从这以后,手雷(有木柄的和马尾的)和地雷就成为我们造弹厂的突击对象了。
  我们红军官田兵工厂,在党的领导下,加上工人的革命热情,大家用脑用手克服困难,就这样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地建设起来。我们一共配制了四万多支步枪、四十多万发子弹,修理了两干多挺机枪、百多门追击炮、两门山炮,造了六万多枚手雷、五千多个地雷。这些武器弹药,装备了红军。狠狠地打击了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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